2010年9月24日 星期五

the nature of the notion of harmony -- "協和"的本質

柏拉圖斐多篇裡頭有一段對於harmony的精采討論。斐多篇是蘇格拉底死前與好友西米與齊貝的對話,他們在討論"死"的問題。蘇格拉底說,哲學家一生就是練習死,因為死的時候靈魂才真正的擺脫肉體的干擾,可以真正的接近真實。但是他的朋友很懷疑肉體死亡之後靈魂會跟著潰散,那麼,他們最尊敬的好友也就真正的死亡了。

西米說,靈魂和肉體的關係很可能是琴與和諧的關係:

「和諧是看不見的,沒有形體的,調好的琴上彈出來的音樂很美,也很神聖。可是琴與琴弦呢,好比身體,都有形體,也是複合...假如有人把琴砸破了,把琴弦剪斷了,假如他照你的論證,堅持說和諧不會消失,還存在呢,行嗎?」


蘇格拉底的反駁深入了和諧的本質,他說:「假如說靈魂是和諧,靈魂裡壓根不能有邪惡,因為若說和諧完全是和諧,就不能有一部分不和諧。」「照這樣的說法,所有的的靈魂同樣是一個靈魂,所有生物的靈魂都一樣好。...你認為這個結論對嗎?」他這一部分是點出,如果說到「和諧」,就只有一種聲音是和諧,因為有一點雜質就是「不和諧」,那麼靈魂應該要全部同一才對,但事實並非如此。

此外,蘇格拉底點出來,如果靈魂等於和諧,靈魂根本不存在,他只是由肉體決定的特定一種組合罷了。靈魂等於和諧,靈魂的自主性即被消滅:

「靈魂如果是和諧,靈魂只能隨著身體的各個部分,或緊張、或放鬆、或震動、或其他等等,不會發出一點不和諧的聲音。這個靈魂是從不自己做主的。」然而,實際上,靈魂時常在反抗肉體,例如「身體又熱又渴的時候,靈魂不讓他喝;肚子餓了,靈魂不讓吃。」於是他駁倒了靈魂的和諧說。

這段關於靈魂與和諧的辯論,點出了那與近代日本走上軍國主義、法西斯主義之路相關的「一線之差」。

二十世紀初日本人最沉醉的字是「協和」,當他們在東北扶植與建設「滿州國」時,關鍵的概念也是「協和」,他們成立「滿州國協和會」整合社會各個組織,強調五族協和,宗教協和。而日本當時最重要的思想家,《風土》雜誌的創辦人,和辻哲郎 Watsuji Tetsuro的中心思想亦是「和諧」:"the person's authentic self is given as conforming to the systematicity governing the relationality of subjective position form the outset. A preestablished harmony is always already implied in the concept of authenticity. "(p94, Translation and Subjectivity)。在他的哲學裡,人只有在集體之中,在社會關係之中才是「主體」,一個人的真我是在系統之中,系統內建於個人裡頭,而個人只有在系統中(身為一個家庭的成員、一個公務員、一位老師...)才成為真我,而系統本身就是「和諧」,它預先給定了「和諧」,這個和諧構成系統、構成主體、構成國家的靈魂(nation spirit)。

事實就是,假設靈魂(真我、大我、國家)是和諧,那麼就只有肉體(系統)而沒有靈魂,而肉體本身也是死的。酒井直樹研究和辻哲郎思想與近代日本的軍國主義,他認為,雖然和辻哲郎的思想被認為是「社會性」很強的(他堅持人必須在系統中(集體)(社會組織)才是主體),但酒井認為,事實上它「消滅社會性(sociality)」,因為社會的本質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,必須建立在不確定上頭,是人與陌生人交往,(to "go out in th world" and to establish new relations with strnagers p.96),但「和諧」消滅一切「不和諧」(不確定)的,它不允許任何「陌生人」,因為他認為每一個主體都必須在系統中有個位置,因此不可能有「陌生人」(位置不確定的人)。

聽起來,和諧,harmony,不是通往生生不息,而是通往消滅。消滅不確定性、消滅自主性、消滅不和諧、消滅陌生人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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