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2月31日 星期一

半門

我們到達德里了,而就在到達前兩周一位23歲女孩子在公車上被輪暴,前天不治。德里,強暴之都,天色一暗,爸媽的焦慮指數狂飆,暴力可能發生在任何時間、任何地點。然而,在冷冽的冬天,清晨抵達這個城市,在車上見陽光穿過薄霧,柔焦了鵝黃色的街道煞有秩序,交通也並不混亂,人們臉上帶著笑容,不知暴力在何方?

暴力,在哪裡呢?危險,是甚麼?

12月底到克拉拉省的商港柯欽看雙年展,我們住在安靜小巷的小民宿裡。老闆和善,房間乾淨,大門雙扇對開,砍成上下,上兩扇平日敞開,下兩扇不鎖只扣著,任何都人可以輕鬆伸手開扣進出,門口無守衛,整個房子就像個半開放空間,真覺得是個平靜又安全的小鎮。但有一天,我們進門時沒有馬上把門闔上,老闆見著大驚,說:「一定要關,不扣是很危險的,非常危險。」

危險是甚麼?

一層薄薄的門,甚是不是一扇,而是個半門,沒有鎖,闔與不闔竟差別如此的大?闔上就安全,要不就非常危險。這標示著危險僅涉那一線,過線代表人人都可以進來。這是人們共享的規則,社會界線。那條線具體展現在女人身上。之前來自克拉拉的朋友說,一旦一個女孩子獨居但被知道不是清白之身,就像是那扇沒闔的半門,意味著每一個男人都可以進駐作男主人,那種日子不如自殺算了。

德里也是如此,女人的身體是棟屋子,沒扣上,人人都有權闖入。夜晚在外頭、衣著太暴露,低種姓、低階級、輕浮的舉止, 沒有男人保護......女人身體有百扇門,一但哪一扇沒闔,就宣布人人可強暴。從警察到水果攤員工到鄰居親戚到公車司機到健身房教練。德里是個強暴之都。今天,那位23歲的女孩子受暴受到社會這麼大的關注是因為那條界線被挑戰了,整個社會,特別是中產階級,受到極大的震撼。但那也意味著,在這個城市中每日發生的強暴案是多麼大的被這個社會,特別是中產階級,所默許。那些夜歸的、穿著大膽的、有事業心的現代女性,那許許多多在警察局被警察強暴的底層女子,那些......究竟,那一扇又一扇的門何時裝上的?要犧牲多少人、經過多少鬥爭才能夠一一移開?




2012年12月15日 星期六

道歉

小n四歲多了,正一點一滴地學習人類世界的運作邏輯。每學會一樣,肯定要反覆練習。在pune的時候,她正學數數兒,我們兩個在餐桌上大聲數數,妳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,我的眼睛看著妳的眼睛,每數一數就輕點一下頭,這樣可以練習一小時不停止,越數越精神。

反覆,使該學習項目顯得格外突出。昨個兒她學寫數字4,每寫一遍,就眼睛盯著圖案大聲喊"佛"。表情嚴肅,下筆用力,嗓音響亮悠揚,真的很滑稽。

一豎一橫再一豎,盯住,張嘴,"佛~~",一豎一橫再一豎 ,盯住,張嘴, "佛~~".....形狀與聲音,聲音與形狀,本來嘛兩者不相干,能湊一對全靠練習。

2012年12月11日 星期二

一連聽到兩個很重要的朋友得癌症的消息,真的很震驚。癌症總跟死亡聯想一塊,乍聽下就像是死期已排上一般驚嚇。是,是驚嚇,死亡變得好具體,但又過於抽像而完全無法想像,真的,驚嚇,腦子一片空白,我該哭嗎?該懊惱甚麼嗎?該憤怒?該替他怎麼不甘?該喟嘆無常?該感到虛無?還是...?

他人的死亡即便就這麼接近到真的發生,我的反應也一樣吧,就像對著呂德昌時,有千千萬萬的念頭又像是完全沒有念頭一樣。人其實可以一直這樣而活著吧,一直這樣帶著一個人的死亡,繼續有念頭又像是沒念頭、又狐疑著自己究竟是有念頭還是無念頭地,過日子。

喪禮替你規定下念頭,說:他死了,你就哭吧!

安頓這不知道叫悲傷還是不甘、是有還是無的千千萬萬的念頭,硬把活著的人給安頓下來。

2012年12月6日 星期四

我的

這個事情已經成了心底一個很深很深的黑洞,想起來會同時想冷笑、大笑、大罵、哭、嘆氣、面無表情....以至於未來如果遇到任何一個不管是路人還是朋友,熟朋友還是生朋友,任何一個人,只要他得說出「如果可以,政府幹嘛不作,政府如果不作一定有他們的考量,你們說法一定不客觀」這種話,就會瞬間、瞬間、瞬間把他丟進黑洞,回他冷笑、大笑、大罵,哭、嘆氣、面無表情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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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我們都知道結果有一天會是這樣,這謊言最後又會用更多的謊言來圓飾。反正延誤都可以賴給樂生、賴給我們,那嘉惠民眾的通車都是因為他們加倍的努力(天曉得我們的重大公共工程哪一個真的是如期完工的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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