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

受苦之人有了佛


這張大學好友攜幼團圓的照片因為Karin這麼樣地望著鏡頭而意義顛倒。團圓於是獨缺,吵雜於是沉默,抬頭望向鏡頭於是望穿了照片本身。無父、無夫、無子、從大學一直受傻苦的我的朋友Karin在她駐足停頓人世間悲歡喜樂抬頭望的一瞬寫上了佛字。於是受苦之人有了佛,也願世上一切受傻苦者新年皆有佛。

2013年11月2日 星期六

世界

步出圖書館,黃昏的微光映入雙眼,分不清是亮還是暗地視線開闊起來。唉呀又過了一天,既累又滿足之餘,忍不住感嘆:「每次念完書,都覺得好像跟世界脫了節。」

 隨即轉念一想,要怎麼樣才叫作跟世界不脫節呢?

如果我旅行,在巴士上,盯著景色一幕幕閃過眼前;如果我今天上街買菜、作幾道好的,吃頓大餐;如果我非常投入別人家庭糾紛;如果我進戲院看部電影;如果我跟我爸去游泳;如果我待在家裡幫媽媽帶孫子...難道我最終不會在告一段落時,說:「呼,怎麼好像跟世界脫了節。」

人跟「世界」還真容易脫節。

心一專注,目光如豆,心無旁騖,「世界」就從眼前、手中消失。然而,人一旦分心,身體輕飄飄地像幽魂,世界也跟著飄忽起來,沒了實體感,世界還是從身邊溜走。

難道,世間本無「世界」?世界本來就是用來脫節,而接軌,才是稀有的幻覺?

轉戰銀行業的物理博士朋友說,現在當外幣操盤手,每天上班打開電腦都有一種跟世界接軌的快感,他說:「真的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」。搞社運一樣吧,每天打開報紙都覺得「世界」與我非常有關。先有個東西名叫「世界」,你睜開眼睛,打開電腦、打開報紙,它就給你刺激,爽快、緊張、焦慮,人就這麼跟世界「接軌」了?

「真的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!」

但誰又能保證,這位銀行業物理博士以及那位社運人士到頭來,不會在某個婚禮或喪禮場合與舊識齊聚時,突發恍如隔世之感,而忍不住感嘆一聲:「這幾年,好像跟世界脫了節。」






2013年8月15日 星期四

班加利


班加利學者(Bengalis)多患有一種精神性疾病:當他們說到自己的母語時,臉上會下意識地堆滿奇異的幸福感,甚至還不用真正講呢,僅僅是「提到」Bengal, Bengali這兩個字就足以抽搐他們嘴角與眼角。說是幸福感不太準確,而是種歡暢,愉悅與暢快,把母語含入吐出的歡暢感比羅曼史或床戲還私密,比轟趴還轟趴。然後他們一定會告訴你:「這我沒有辦法翻譯,是也可以翻,只是一旦翻了,就不再是那個東西。」上次Spivak演講就是這樣,自己很享樂地爆發一段班加利文,然後非常沒禮貌的說:「這我沒辦法翻譯」。

2013年6月30日 星期日

回家

1.
今天看到握著小毛巾吸大拇指的小娃娃,倍感親切。小娃娃很多,這個胖娃娃卻特別惹人疼愛,大概是我妹小時候也吸大拇指一樣把拇指吸到生繭的關係。隨著新好爸媽重教育訓練,吸手指的娃娃越來越少,見這娃娃一面吸一面眼睛瞇呀咪地發出嘖嘖的聲音,小毛巾握在手心,手指頭動呀動地不時進行小微調,比人家的飯後一根菸還要滿足的樣子看得我好不羨慕。

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

過了二十歲就開始參加朋友的婚禮,這很尋常,有的早有的晚,比較不能接受的是從二十歲尾段起,竟陸續出現朋友的喪禮。最早的是榮明,當年瞻仰遺容時,見他三十歲的年輕面孔被癌症與化療摧殘到宛如七十歲,驚嚇與難受的心情很多年無法平復。彷彿就在那一眼,我見證了他的身體一年內快轉完剩下的四十,走時已是老人。

2013年6月6日 星期四

梅杜莎

德里天氣是這樣,下雨要不幾小滴,要不狂風暴雨,無論哪一種,最多一兩小時,有時只有可憐的十分鐘,不會像台北那樣,沒完沒了的。雨來去突然,雨後滿地落葉、土砂、斷枝、倒樹,跟台北颳一天颱風情景差不了太多。

2013年5月30日 星期四

日常的離奇

好像是艾倫坡小說裡有這樣一個場景:兩位先生將自己關在房子裡,拉上窗簾,在黑壓壓的房間中點蠟燭,沒日沒夜地長談。到最後,兩人的思路就同步了。例如:A嘆口氣,B就說,你剛剛看到了甚麼,於是想起了甚麼,因而又想起了甚麼,於是嘆了這口氣。

被47度高溫困在屋內的我們,也差不多進入這般境界。乾熱還好,前幾天濕氣重溫度降下來,人猛發汗更恐怖。我跟W說:「ㄟ,打電話催一下雜貨店送水。」W則說:「你因為太熱了就脫衣服,脫衣服以後就擔心有人進門所以想說門有沒有關好,接著想到送水的人可能會來,就想到怎麼水還沒來,所以叫我打電話。」已經脫成像習武之人的我驚訝地說:「太恐怖了,就是這個路線!」

到了晚上,一面讀書一面無聊隨口分享一下書上的東西,我說:「你知道嗎?desire跟drive不一樣。desire是你永遠滿足不了的那個東西,而drive則是,即使你非常了解滿足是完全不可能的這個事實,卻還是無法阻止地一定要去做,無論想還是不想。desire不能滿足,但drive本身可以被滿足。」五分鐘後,W從椅子上跳起來開冰箱去吃西瓜,把嘴巴塞滿西瓜(看看有多熱),同時說:「吃東西就是一個drive。」而此刻,我的眼睛正在一行字上:

"When you stuff the mouth -- the mouth that opens in the register of drive -- it is not the food that satisfies it, it is, as one says, the pleasure of the mouth."

W最近寫東西越寫人越詭異,離奇瑣事層出不窮,這個瘦到乾巴巴快要變成小甘地,流汗流的濕淋淋的怪婆婆大概要通靈了。


2013年5月23日 星期四

Teen Murti Library

這幾個禮拜每天到圖書館吹冷氣,早出晚歸,都快變成那裏的居民了。辦了證、有自己習慣的座位,還能借五本書「放在桌子上」五天,感覺自己好富有。

我們低調,躲在二樓史料縮片區的角落。平日人少,倒是看片機蠻吵的。我喜歡吵,最怕太安靜。鴿子老是在窗邊追逐,沒事啄啄窗子,也吵,我喜歡。

妙的是,我頭頂的冷氣出風口不時傳來相當稚嫩的啾啾啾的叫聲,讀書分心時忍不住猜想:「那是一窩小老鼠呢?還是一窩小鳥?」「今天有沒有比昨天更長大些?」有時整排座位只剩我跟W,更感覺那窩小老鼠還是小鳥的像神祕的小鄰居。

今天午飯後,安靜的角落突然湧進幾個怪怪的男生。坐我前面那個,很焦躁,扭來扭去地一直噴氣抓頭抓癢,更奇怪的是,他一坐下我就開始全身發癢;後面那個呢,非常焦慮,老擔心電腦充電的問題,從這個座位換到那個座位,這個插座換到那個插座,還大聲講電話;有人兜兜兜敲著桌子,有人用力敲鍵盤。說他們怪也不只是行為,還有眼神,都像不太正常。總之,安靜角落被一群神經病包圍,時空錯亂,圖書館都快變成精神病院了。

正納悶著這群人打那兒蹦出來時,突然注意到頭頂啾啾的聲音好像消失了?忍不住興奮起來,難不成...這些人就是那群小東西?就像神話故事裡頭那樣,小東西變成人出來走動走動,但又成不了人,每個都是一附怪模怪樣,說不定我前面那個滿身跳蚤呢?」

幻想地實在入神,再度聽見頭頂的啾啾聲又開始時,還不禁大大地失望起來。

心生無聊,只好轉頭看著窗外追來追去又醜又煩的鴿子,心想:「下次就靠你們了。」

2013年5月17日 星期五

氣溫飆到44度,差不多活在烤箱裡面,甚麼東西摸起來都熱呼呼的。這種情況下已經沒有必要去抱怨甚麼很熱了,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「涼」上面。一感覺到有涼就馬上讚嘆「好涼啊!」昨天還說:「這個音樂聽起來好涼啊。」甚至,W說:「看到蝴蝶覺得好涼啊...」

2013年4月18日 星期四

論「認同」

前陣子讀佛洛依德Mourning and Melancholia,說到憂鬱症就是:失去所愛,但不像「哀悼」把力比多轉移到另一個客體上,而是把自己變成那個所愛的客體,發生identification,自我分裂為二,當一部份變成那個愛的客體時,分裂出來的另一部份則不停的指責與否定那個與客體同一的自我。憂鬱症的特色之一是自我的掏空。

2013年4月11日 星期四

德里的日子


搬來德里晃眼三個月,寒冬已去、炎夏接緊著來,已經三十八度,眼見窗前那株菩提日漸稀疏,一度還擔心最熱的時候會不巧一片光禿。好在,抽了新芽,細枝末端閃著亮亮的翠綠點點,每一天都冒出一些新的小葉片。小鳥們團進團出,上一秒吱吱喳喳吵得很,下一秒咻地鳥去樹空,像一班子小孩突然間安靜下來怪嚇人。

躺在三層樓高天台屋的床鋪上,我總想像著背後幾公尺的下方的這座大城,車水馬龍、千萬忙碌而焦慮的都市人穿梭其中,強暴發生在哪個角落,又想起千里之外搖搖欲墜的我們的學校,日子不免有懸在空中無依無歸之感。

2013年3月25日 星期一

DU


聽了兩天研討會,又接著去了一場讀書會。全神貫注連聽三天,像整骨一樣精神大好,夜裡雖有夢但無大礙,起床感覺很輕鬆。

沒事幹也不焦慮,兩手枕著頭躺在那裏納涼並不覺得浪費時間。納涼,老娘就納涼,純納涼,純粹納涼,純純粹粹就納涼。

心底空空淨淨,身子輕輕鬆鬆,沒痠痛、無不安,拉杜子?有,就拉,沒事。

唉,好愛聽人說話,聽幾場好演講,跟到幾段精彩對話,就是妙藥仙丹。身心一舒暢,病痛全沒了。

2013年3月16日 星期六


有一天和W從景美走回景華街,半路看見我媽,她也正巧在回家路上。看見我媽獨自回家的背影,突然好想哭,像是偷窺了一部以我媽為主角的紀錄片一樣,見著我視框之外的她的生活路徑,撞見她獨自一人步行的模樣。如果我總看著她的正面,那這一幕就是她背面的人生。家人總是這樣,大家以正面生活在一個屋簷下,但總有個背面的世界。有段時間,樂生就是我的背面。我從來不讓她看見,也不想讓她知道,有段時間乾脆索性不接電話、不回家。只是台北小,有天竟然在捷運上撞見正要去上班的我媽,她衝過來叫我名字,我們一時說不上話來,她快哭了我也快哭了,後來她到站先下了車。

看著這張照片感覺很奇異,就像是我的正面與我的背面的合照,這是可能的嗎?是個奇蹟。


2013年2月4日 星期一

2013年1月2日 星期三

租屋小記1--旁人社區

2013年的第一天我們就開始在德里找房。找房,是另一種旅行,一般觀光看房子外面,找房則是參觀內面。

德里的租屋市場大,不像台北是買房容易租屋難。據說你一天得看個二十個房子,看上一星期,也就是大約一百多個房子才會找到喜歡的。哪來這麼多房子可以看啊!

先上網看房,喜歡的按下聯絡,網站同時傳簡訊給你以及與你相合的仲介,告知雙方彼此姓名與電話,好約碰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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