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5月29日 星期日

舊筆記2007年9月


信任 September 17, 2007

一直到警察真的對阿公阿嬤動手,我才意識到,原來我們的陣仗是出於對國家的「信任」。



斯凡告訴我,九月十二日那天她陪在阿公阿嬤的身旁照顧他們的安危。會長信誓旦旦的說:「我們不會有事,警察不會對我們怎麼樣,但是你們要小心自己!」她眼 見阿公阿嬤把代步車的鑰匙拔掉放在口袋,表達絕對不離開的決心。八點,警方開始拖走外圍的聲援者,現場相當混亂。一位現場負責指揮的警官與她協調,叫她把 阿公阿嬤帶開。她告訴警察,阿公阿嬤把鑰匙拔掉,請給她多一點時間溝通,指揮官說:「好」。轉過身去,不到一分鐘,警察就動手了!眼見阿添伯、湯伯伯的衣 服被扯破、皮帶都斷了,整個車幾乎要翻覆,斯凡忍不住大哭了起來,她說:「警察才剛答應我給我時間的!」

我聽斯凡訴說那個經過,回想起當天的隊伍。

我們之所以用鐵鍊把自己鎖在床上,是因為如果警察用力拉扯,會傷害到我們的身體,而我們「深深相信」警察會因為不想傷害我們而把動作放慢,或願意作談判。 事實上我們錯了!他們不僅沒有放慢、沒有談判,甚至直接拉扯還鎖著身體的床板,鐵鍊勒住人體痛的尖叫大喊,有警察用拉著鐵鍊一端拖行綁在鐵鍊上的肉體,像 是對待一條狗,霹靂小組直接拉扯鐵鍊直到地釘從地上被拔起,小吹說:「還好地釘鬆了,不然我一定會窒息!」。

我們的裝備是基於一種「信任」,以為暴力會有底線,就像天安門絕食靜坐的人們,他們之所以手無寸鐵的坐在那邊讓自己越來越虛弱,是相信那個政府不會忍心。

但其實,他們是狠的下心的!這就是我在九月十二日最大的收穫。那天,也是我二十九歲生日。


2007/9/18

寫在919前夕—還有什麼選擇?  By 馨文

看完和平村之戰,苦樂營最後一場座談,我突然悲重中來,滔滔不絕的說著:

「當一片土地被國家盯上,住在上面的人們就只有兩個選擇,一個是放棄,一個是不停的在絕望、沮喪中,想盡辦法生出希望,想辦法讓自己再撐下去,再作一點事情、作一點努力。成功是非常渺茫的,想要讓土地回到過去一般平靜幾乎是不可能的,平靜已經被破壞,你只能選擇放棄,或再撐下去。和平村是這樣、蘭嶼反核廢是這樣,樂生也是,成功的案例很少很少,即使是看似成功的美濃反水庫運動,卻都不算成功,預算仍在立法院,水庫隨時可以重來…」。

這個想法是有一天探望阿正伯伯冒出來的。

阿正伯伯跌倒在醫院住了好久,而我也因為懶散許久沒到院區,這段期間,一直有人傳說阿正伯伯想要搬進大樓。

那一天排巡守,我特地去探望已經出院的阿正伯伯。晚上八點多,他已經就寢,見我前來,立刻坐起,咧著嘴對我笑,露出銀晃晃的牙齒。我們大呼小叫的熱烈的相互問候一番。他興高采烈的告訴我,在醫院的時候佩君(在長庚當醫師的老樂青成員)天天去看他,還喜孜孜的擠眉弄眼的說有個「生作很水」的男生是她男朋友。八卦一番後,阿正伯伯嚴肅的告訴我,本來他差點就想要放棄,差一點就要放棄!但是想一想,不可以這樣!於是他又回來了,決定再撐下去。

我喉嚨一陣酸楚,心底百感交集。在看完和平村之戰,看到居民們被警察毆打頭破血流,土地被圍上刺網,大樹被砍伐,水渠被封填,老阿婆痛哭到幾乎暈厥,心底的話終於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。

還有什麼選擇呢?除了絕望的放棄,就是努力擠出一絲絲希望,繼續撐著。

而我們這些外來者,能作的,就只有一次又一次的,努力的,摩擦出希望的火花(無論大或小,對居民來說都是曇花一現稍縱即逝)。

明天早上又要去金華街官邸,這是幾百次行動中的一小次,為了再擦出一點小小的火花,讓人們感到一瞬間的溫暖與希望,我要努力的起床,冒著風雨前往。你不要問我,這一次行動會有效嗎?樂生保留會成功嗎?幾百場活動、行動下來,我已不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。因為我這個小小的身體能作的,就是不放棄的繼續試、繼續作、繼續喊、繼續前進….明天,是幾百場中的一場,不是最重要最關鍵的一場,卻也是萬分必要的。

2 則留言:

  1. 我感覺那種現場是「重現」,把決策,人和土地的關係,外來者和被迫遷的人,猶豫者,旁觀者全部放在一個濃縮的時空地點,嘩一下地在一個早晨的時間湊成一幕,不管成與不成、進退失守,都會在那一幕之後繼續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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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. 把現實從它內部翻出來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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