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2月28日 星期日

那一本讀了五年的小說


今年聖誕節過得特別溫馨又奇幻。我們的好姊妹Judith邀我們到她的家鄉Ahmedabad參加妹妹的婚禮並留下來過聖誕。她們一家信天主教,過聖誕像過年,是那種全家人忙上忙下,親戚來來往往的大節日。

大概嫁人後搬到異地、學業又失敗,我們認識的Judith一直是內向退縮、多愁善感的。我們目睹她的退縮與掙扎、默默陪她度過那被退學的失意時光,我們總是說Judith,一起到咖啡店讀書吧。她緊皺的眉頭一讀好書就會飛舞起來,回到冷清清孤零零的家裡面對毫無方向的人生卻又全喪了氣。漸漸的,看著身邊的她的人生一步步走向失敗、無望,她自己卻又一次次不顧意見地選擇加速毀滅的選項,我們竟也學會保持不慌不忙、學著不勉強,學著對自己說,有時人能給朋友最好的就只是單純地陪著罷了。決定離開班加羅爾搬到德里,最捨不得的就是Judith,我們走了她在這城市就真的除了老公沒別的熟識了。搬家時是2012年底,她照例要回家鄉過耶誕節,出發前她打包了一箱又一箱的禮物送我們,「德里冷,這個毯子你們帶去。」「這些湯匙叉子我很多,你們帶去。」我知道她心裡有怨,她是這樣的人,對人總是那麼勉強的求謙和,但那股怨還是會在一閃而過時被我們發現。我們答應她,等你從Ahmedabad回來時再見一面,到妳家住住才走。最後,我們卻爽約了。分別一年後,2013年耶誕節前,她買了厚重紮實的羊毛線,要媽媽給我們一人打一條大圍巾,一條藍底紅邊,一條紅底白邊,很聖誕的顏色。這份厚暖的聖誕禮物陪我們度過德里2013寒得刺骨的十二月。那年年底回班家羅爾報告論文時我們和Judith沒能碰到面。她又回家過聖誕了。

大概是特別孤單就特別容易想家,在班家羅的日子,我們聽她說了好多好多家裡的故事。那些故事說得又臭又長、又細又瑣碎,人物各有各的氣質,不僅是人的模樣,連說話的神情我都幾乎要能想像了。

早逝的爸爸是位致力社會改革的進步份子,志在輔導農民種植有機增加收穫;氣質美女媽媽有一半法國人血統,丈夫死後不久改嫁,搬到鄉下開農場;妹妹Keren活力十足;小弟Peter彆扭火爆;皮笑肉不笑的婆婆;完全不獨立的小叔;有精神分裂的叔叔住在療養院裡,沒有血緣關係的J的舅舅在她爸爸死後特別照顧這個叔叔;小寶貝Bela,已經是老狗一隻;小狗Shamas滿臉疤痕,曾是街頭霸王,老來選中Keren,自行當起她上班路上的狗護衛,一路相送到街口,一個月後護衛進家的前院,再不久就登堂入室,正式成為家庭份子;類似shamas的家庭成員還有Judith的大學朋友令人討厭的Susee,胖到看不見下巴、胖到心臟快壞掉還是繼續抽菸喝酒的Susee、佔有慾特強、自以為是這家的一家之主,特別麻煩、每次聽到Judith和她老公咒罵Susee,我和詠光就忍不住在睡前一遍又一遍複習這位傳奇般Susee實在令人討厭的偉大事蹟,一直聊到睡著...這兩年才出現的新進角色是Peter拍電影的小女友Prachee,J講起這個小女生嘴角眉角全是笑意。

2014年底,當我們離開十二月寒冷的德里,提著大大小小包的行李在火車上搖晃整整一夜,終於踏入甘地的故鄉來到傳說中座落在貧民窟那三房一廳的小屋時,像是一本讀了好多年的小說忽地在眼前攤了開來一般,我們踏了進去,人們從書裡走了出來。人們也如我們一般驚喜,「已經不知道聽了多少你們的事情!」,他們早知道一個Hsing-Wen與一個 Wing-kwong,現在要來確定哪一個是哪一個。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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